上一章

9.

 

“他说他喜欢我！周泽楷竟然说他喜欢我！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？！”

“我看你脑子才出问题了，打了快十分钟的电话了一直在重复这两句，能不能说些有价值的信息。”唐昊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，“那你呢，你当时怎么回应他的。”

孙翔顿了一下：“我直接就懵了。脑子里和走马灯一样乱，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轮回了。”

“我看你现在都没反应过来。”唐昊恨铁不成钢，“你到底对人家什么意思啊，之前不是还在电话里和我说放弃了吗？”

“我是放弃了啊！”孙翔提高了音量来遮盖住自己内心的不安，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不安，明明几次下定决心打算放弃的，明明再三确认过自己如今不再喜欢周泽楷的。

何至于动摇到这个地步。

“老实说我一点实感也没有。”他垂下头，“一直都是我单方面地关注着他，从来没考虑过他也会喜欢我。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在梦里又做了一个梦，梦里有人叫我起床，我好不容易才爬起来，结果发现我是在做梦，事实上我还要再醒一次。”

“那你还是不喜欢他，毕竟起床那么痛苦。”

“……和你没法说。”

孙翔掐了电话，一头栽在沙发里，隔壁房间里传来的欢笑声让他心烦意乱。周泽楷的回归让每一个人都欢呼雀跃，唯独他被隔离在这份快乐之外。

事到如今他才觉得自己不懂周泽楷。

他原以为自己是懂的。在荣耀上他们是最契合的搭档，周泽楷上一秒使出滑铲他下一秒就可以接上落花掌。在生活里他知道周泽楷吃甜不吃辣，咖啡加几勺糖。所有人都说周泽楷这个人太难懂了，如果没有江波涛根本没法交流，可是孙翔却讶异道哪有啊和周泽楷说话心里和明镜似的，看见他上一秒笑的样子我都能猜到他下一秒的语气词。

他忽略的是，他之所以懂周泽楷，是因为周泽楷愿意让他懂。

而他不懂周泽楷喜欢他，是因为周泽楷不愿让他懂。

房门被突兀地推开一条小缝。

陈速速的眼睛在缝隙间一眨一眨，俏皮得很：“队长，你电话打完了吗？快过来和我们一起吃蛋糕啦。”

“打完了。”孙翔勉强笑了笑，僵硬的表情却出卖了他的心情，“你们去闹吧，我就不去了。”

门被轻轻推开，孙翔才看到站在陈速速身后的周泽楷。

“一起去吧，大家都在等你。”他似乎在犹豫着措辞，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，像是妥协般，“有什么回家再说。”

回家再说，这话倒说得轻巧。孙翔别过头去，不想理周泽楷。他明明是不相信周泽楷喜欢自己的，却在对上他那双澄澈的眼眸时不可抑制地去幻想这样一个可能。

然而事情却朝着更难以调控的方向发展。

“等等？回家？”陈速速愣了愣，“你和我师父住在一起？”

孙翔怎么也没想到搭话的是陈速速，却也无心应付，更不想越描越黑，只好点了点头。

陈速速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孙翔几秒钟，倒露出一脸坏笑来：“哇，我竟不知道你们都住到一起去了。好久在一起的？也不枉我师父喜欢你这么久。”

孙翔转过头来，看着脸上晦暗不明的周泽楷：“他当真喜欢我这么久了？”

“还能有假？”陈速速仿佛为周泽楷打抱不平一样，“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管你叫什么？你以为是我自己胡乱说的吗？”

孙翔默然。

 

孙翔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陈速速时正好在和周泽楷冷战。那还是第十六赛季的时候，关于周泽楷要退役一事在队里传的风风火火，只有孙翔被瞒得好好的，什么都不知道。结果那个赛季一打完周泽楷就领着这个刚满十八的姑娘进了轮回，指着这姑娘对着一脸目瞪口呆的孙翔说：“新搭档。”

孙翔怔怔地看了一眼这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，再转过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周泽楷。深吸了口气，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在女孩子面前发火，结果还是没压住，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周泽楷的衣领：“你什么意思？你要退役？”

周泽楷沉默了几秒钟，说，是。

所有的心血来潮一下子都跃上心头了。孙翔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，将一叶之秋的账号卡直接拍在桌子上，拍得声音有点大，连他自己都有些心疼。

陈速速站在一旁似乎也被吓得不轻，小声地冲周泽楷喊了一声“师父”。孙翔听到后瞟了她一眼，心想周泽楷可真会先斩后奏啊，之前只知道他去训练营教小孩儿们打比赛，这敢情还偷偷摸摸地收了一个小姑娘当徒弟，罪加一等。他咬着牙对周泽楷说：“你要退役的话我就和你一起退，我才不要什么新搭档！”

说着孙翔气急败坏地就要转身回去收拾行李，却被周泽楷拉住了手腕，他的口气竟有些恳求的成分。

就和她打一局，好不好。

比赛结果在孙翔的意料之中，他和陈速速没有太费力就将队里另外两个人打败了。但意料之外的是，陈速速的打法和操作，与周泽楷如出一辙。

太像了，甚至说一模一样都不为过。

这个生涩的小姑娘在赛场上却坚不可摧得如同周泽楷一般。虽然在个人赛上还是有诸多漏洞，但是和孙翔的配合却几乎完全照搬了周泽楷的一举一动。孙翔在开场撕开局面的时候，甚至错想身后一枪穿云的操作者正是周泽楷。他不敢想象，周泽楷是用了多少心血，才在训练营的众多后辈中培养出一个最适合他的神枪手。

就在他发神的时候，周泽楷握过他的手来，低下头轻轻揉捏着他的指腹。他一边给孙翔做手操一边轻声唤道：“孙翔。”

周泽楷抬头，对上孙翔有些迷惘的双眼：“轮回，交给你了。”

孙翔听到这话心一下子沉了一下，他微微蜷缩起五指，没有说一句话。  

在这凝重的气氛中先开口的反倒是陈速速了，小神枪眨着眼睛有些好奇地望向周泽楷，笑眯眯地问道：“师父，这个凶巴巴的人就是师娘吗？”

周泽楷似乎也没想到陈速速会来这么一句，连忙辩驳了一句“不是”，又悄悄偏过头看了看孙翔的反应，倒在他的意料之中——孙翔听了这话脸一下子红完了，“噌”的一声站起来磕磕绊绊地说道：“什、什么师娘！叫翔哥！小小年纪不学好，师徒俩一个不说话一个不会说话！”

神枪小丫头笑着露出两个酒窝来，想了想说：“那就叫队长吧。师父说，他走了之后，你就是队长啦。”

周泽楷看向孙翔，没有说话，但眼神里全是希冀的目光。

孙翔沉默了几秒钟，看上去仍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，但口气明显柔软下来。他叹了一口气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道：“真烦，那就叫队长吧。”

 

第十七赛季的时候，周泽楷、江波涛、吕泊远正式宣布退役，轮回由孙翔担任起队长一职。他已经有六年的时间没当过队长了。当他在欢送会上大喊着不醉不归时，周泽楷还紧紧握着他的手，就像每一场比赛后一样。

孙翔却心里了然，他们已经不能再一起拿一个冠军了。

 

 

 

10. 

 

从轮回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。

临走前陈速速还吵闹着要一起喝酒，被周泽楷以开车为由拒绝了，索性约了下次。孙翔全程心不在焉着，就连去停车场的时候他也故意隔着周泽楷很远的距离跟在他的身后。

周泽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视着孙翔，他走过来，一步一步缩短了他们的距离。

“你要干什么。”孙翔在周泽楷离他还有不到半米的时候阻止了他的动作。

“你该面对现实。”

“现实？什么现实？”

“我喜欢你这个现实。”

“你喜欢我？”孙翔重复了一遍险些笑了出来，自我催眠一般说道，“这种事我才不相信。周泽楷你别开玩笑了，这么恶劣的玩笑，一点都不好笑。”

可是周泽楷直直地看着孙翔，深邃的眼神似乎要钻入孙翔心底将那些往事一一勾出来一样。他笃定地站在原地，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。

“孙翔。”寒风呼啸着涌入他的衣领间，“我没开玩笑。”

周泽楷面对着孙翔，路灯将他的眼睛照得很亮：“这件事上，我从不开玩笑。”

孙翔从来都没有后悔喜欢过周泽楷，即使这些年来他同期的朋友们都成双成对了，他也依旧觉得喜欢上周泽楷真的是太好了。然而正在他义无反顾想要跳入下一个人生阶段的时候，周泽楷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，我们当初是两情相悦啊。仿佛他当初几年的坚持都毫无意义一样。

在再次的独白面前孙翔几乎有些懵了，他喃喃道：“你怎么可能喜欢我……”

然而事实不容辩驳。

“你怎么可能喜欢我？！”这次孙翔几乎是吼出来的，“在你欢送会上我对你说‘我喜欢你你不要走’的时候你是怎么回应我的？！你第二天扭头就直接飞B市了！连一句正面回应都没有！就算这件事你说你以为我喝醉了不作数，但你说你把轮回托付给我，这么久你有没有没回过轮回一次？你又有没有联系过我一次？！”

周泽楷见孙翔如此激动，刚准备拉住孙翔，却被孙翔一把挣脱了：“别碰我！”

“别碰我……”孙翔一下子突然笑了出来，笑得眼角泛红，觉得翻江倒海般的难受：“你究竟当我是什么，想下套就下套，就连表白也是基于瞒不了……”

他看着周泽楷无措收回的手，竟觉得鼻子泛酸得难受，久久没能说一句话。

不该是这样的。

怎么会成这样的。

僵持到最后周泽楷都以为孙翔不会再说什么了，孙翔却将口气放软了一些，但于周泽楷来说更是要命。

他说：“周泽楷，你就这么喜欢着我？”

 

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利刃直接刺向周泽楷内心最柔软的一处。

他觉得头皮有些发麻，想要反驳孙翔，开口却先唤了他的名字。

“孙翔……”周泽楷抬起头来，他有些无奈地笑笑，和紧紧皱着眉头的孙翔如同两个世界的人，“QQ和微信，你删了我。”

短暂的沉默后，他继续说：“没找你是因为……我以为，你讨厌我。”

周泽楷的眼圈甚至有泛红，漆黑的眸子让孙翔觉得深不见底。就在孙翔慌慌张张的觉得周泽楷下一秒可能会哭出来的时候，周泽楷却抿了抿嘴温柔地笑了，温柔的像那个刚刚回到S市，还可以笑着和孙翔说“好久不见”，凡事都波澜不惊的周泽楷一样。

可是下一秒他却说：“孙翔，我没有……像他们说的那样……”

“没那么……无解……”

孙翔甚至无暇去惊叹周泽楷前后一共说了多少个字，他看着周泽楷被寒风吹得脸颊通红，本想伸手去握住自己的手，却缩了回去，没敢碰一下。最后周泽楷摁着心脏的位置，徐徐道：“你不在，我也会难受。”

孙翔在原地愣了数秒钟，伸出自己的手。冷战和争吵在切实存在的温度面前变得微不足道，他将手一半覆在周泽楷冰冷的手上，一半覆在胸口上，他能感到那颗心脏在生机勃勃、异常剧烈地跳动着。

那是一颗为他跳动着的心脏。

孙翔顿时觉得眼睛酸涩，险些哭了出来。

TBC

这个写得太致郁了，想写点傻白甜回血

没存稿了，暂时断个更